赵氏将那婚服拿到容娇娇面前时，她才明白为何赵氏说这东西不一定会让宁晚晚相信。

那半成品虽然一看就被精心保存，但到底有些年头了，布料泛出些许老旧的色彩。

容娇娇手指扫过料子上那绣了一半的大片芍药。

赵姐看着，眼中也露出些许沉湎于回忆中的神色，“……这是我给我妹妹绣的嫁衣，可惜，只绣了一半……”

她妹妹容娇娇也认识，就是从一开始就跟着赵氏一起来她们家做厨娘的那个女子。

平日里素来安静，也不怎么跟人说话，只默默做着自己的事，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般，唯一会交流的便是赵氏。

所以哪怕她在朝家做了这么久的活，也算得上是最初的长工了，却也没多少人对她有印象。

容娇娇也是这时才注意到这一点，“你妹妹她是不是……”

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赵氏却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脸上露出一抹苦笑，点了点头：“是啊，她……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可能是病了吧。”

“那年她本来要出嫁了，我当时……那口子还在，家里情况倒也还好，她又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便想为她缝一件嫁衣。”

对于一些穷苦的人来说，成亲就如同当初朝越寒买原主时那般，买过去自个儿拜个天地就成了。

置办宴席和婚礼不都得花钱呐。穷的都吃不上饭的人，是没啥资格办这些花里胡哨的。

赵氏自己出嫁的时候便没有婚礼，她心疼妹妹，加上她嫁过来后安安稳稳跟相公一起维持她们的家，所以生活比以前好了点。

便自个儿省吃俭用扯了块布，想给妹妹缝一身嫁衣。

赵氏轻轻叹息一声：“可谁想世事无常……”

荣县地处边疆，时不时就会打仗。

一场战事，赵氏的相公死了。

赵氏当时正好待产，得知消息后顿时犹遭晴天霹雳，心神失守之下早产了。

相公家的公公也当场心梗而死，婆婆晕了过去，还好被大夫从鬼门关拉回了一条命。

更让赵氏绝望的还在后面，因为她家只有爹娘和她跟妹妹，官兵来抓人充作兵役时，便抓走了她爹。

她爹的死讯也在不久后传了回来，赵氏的娘经受不住连番打击，撒手人寰。

妹妹的夫家得知他们家的遭遇，觉得晦气，当即就跟妹妹断了往来。

赵氏还记得那日下了雨，她撑着刚早产没能休息的残破身子，料理家中的事。

公公的尸体因为家中无法久放，只能托邻居帮忙草草卷了草席埋了，这年头，村里死了人都是如此。

婆婆躺在屋内尚未清醒，她那早产的儿子许是因为知道家里遭逢大变，出生就很乖巧，不哭也不闹。

赵氏看着雨幕中，妹妹拖着步子缓缓走来，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滑落，那双眸子里再没了往日的害羞天真，只余下木然。

“姐姐，活着好累啊。”

她声音很轻很轻，赵氏却猛地哭了出来。

像是往日里所有强压下的悲苦情绪全都一时间涌了上来，让她无法再作出平静的假象。

姊妹俩抱在一起狠狠哭了一场，哭完之后，赵氏抚摸着妹妹的头发，唇瓣颤抖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