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温差点被劳拉这一记直球打蒙。

略有狼狈的跟着对方走进餐馆，避开了正在运送食物的小餐车。

劳拉一言不发的带着路。

没有给满腹心事的格温询问的机会。

到了预定好的座位，一个小小的私人卡座，摆着在乌托邦算是浪漫的熏香油灯、以及特调的灌木丛遮挡、皮质沙发的座位。

劳拉坐下后。

格温才找到了插话的空间。

「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压低声音，保持米娅的声线。

「再过几天就要大战了，而且我已经决定好了要留下来。」

「哪怕留下来你可能会死？」劳拉面无表情，今天的气势十分惊人，和那个整蛊大师有着天壤之别。

「老乡人号不会有危险。」她强调，「有危险的是你个人，格温，夺心魔正在改变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现在我面前这个与我相遇的人，早已经不是自己了。你现在是格温，还是夺心魔？」她停了半拍让格温消化自己说的话，才继续道：

「彻底消灭一个怪谈的方法有两种，一种就是你这样慢慢消融它，改造它；另一种，就是在你现在这种状态下杀掉你。我所看见的预言，我所得到的预言，你失败了。」

劳拉的眼神不好说是嘲讽、还是怜悯、又或是讽刺，她的情绪很复杂，但是她的源力却纪律性十足。

没有办法让人通过感知心灵，去感知她的情绪。

「我失败了吗？」

格温想了想自己正在进行的夺心魔改造计划，内心有了一层阴霾：「但我还是要做。」

他说：「预言之所以成真，很大可能是因为我们听见了【预言】后，选择了【预言所选择的道路】，从而达到【这个预言的目的地】。也就是存在误导的可能性，也许我放弃了才是预言判定的失败的理由。所以，我现在要装作没有听到这话的去坚持。」

「蠢货！」

劳拉咬着唇，平日里的聪慧被一种暴戾的东西替代了。她双手摁在桌子上，「赌命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赌命对于我来说，只要我在这里，预言的【针对性】就会针对我;你能想象这种预言忽然针对兔狲，而兔狲怎么活下来？她也逃跑吗？那么换成火花、换成灰塔。…源力的意志在针对我，我感知到了，所有我留下的羁绊，都是我的弱点。因此，还是让最有把握的我来处理吧。」

格温想自己会不会害怕。

一想到这种死亡的阴影逼近的脚步声，他便感觉械心都有点停止运转的在颤抖。

果然还是会怕的。

人怎么可能会不怕死呢？

怕死并不丢人，落荒而逃也不丢人，面对死亡的威胁独善其身还是不丢人。人为自己活着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但即使是懦夫也有鼓起勇气为所爱的事物而战的一天。格温不明白自己所爱的是什么，爱的也许是心中的安定.而这份诅咒的预言将会破坏自己心中的安定之处，所以不能逃。

「你就是这副倔强让人无可奈何。」

「你也能理解我吧？」

劳拉点点头：「不能。」

她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们逃吧，格温，遇到远处去，我研究出来了一份诅咒，让我们两个背负这份预言然后逃吧。」

劳拉说：「预言的本职是一个锚定的能量波，润物细无声的围绕着我们。当我们离开这个能量波的范围后，这份预言就会找到二号目标、三号目标…但是这种事情可以由诅咒来解决，源力是有质量的，虽然很轻很轻，但我可以制作一条随时接受传播的能量管道，将诅咒传播过

来，稀释过来，这样会变成你可以应付的预言诅咒。当然，本质上是种诅咒术。」

她双手举起：「我们逃吧。」

她诚挚的说：「带着稀释的诅咒，我们只要逃跑的时间够长，稀释的诅咒够多，那么最终这个预言将会消亡，你也可以回到老乡人号、我也可以回来。让我们一同面对这份诅咒，大家都不会有生命危险，双赢。」

「...」

很有诱惑力的说辞。

格温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发酸，一种情感难以抒发出来。

他控制住面部表情。

缓缓吐了口气。

「双赢，一定会有一方吃亏。」他缓缓说，「而如果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吃亏的话，那就一定有第三方吃亏.你的这种稀释诅咒的方式，听上去像是祸水东引，我想知道，假如我们带着预言与诅咒，去到了另外一辆列车上，比如说一辆乡级、那么，这辆乡级会不会承担诅咒呢？「

格温望着欲言又止的劳拉。

轻声说道：「虽然我没有上过学，但是我也知道源力是一种只要不用掉就不会消弭的东西。并且是一个只要核心还存在，就会不断再生的方便力量。那么，假如我和你带着这份诅咒源力去到一个地区，这个地区将会遭到可怕的诅咒。我们的诅咒会轻上一些。但这份诅咒将会在这个地区里不断地再生，不断地带来灾祸。」

「劳拉，如果我们逃。」

格温露出心悸的表情:

「我们会带来多少灾厄?我们会毁灭多少地区?我们会造成多么大的伤亡。」

劳拉沉默。

「你要说个数字骗骗我吗？」格温手肘放在桌子上，单手托着脸，温和的笑着。

「我在计算。」

劳拉的蓝色眼眸闪烁着非人的光芒，带着点红光：「最低限度的补给的话，大致会给六辆乡级、还有十五辆镇级与两辆市镇级带来灾厄。也就是，差不多百万人口会有些许伤亡吧。」

「百万人。」格温感叹一句。

「我们不认识的百万人。」劳拉强调了一句。

「劳拉，你知道人的道德是什么吗？」格温说，「不去散播绑架式的仁爱、不去谋害他人。我们未必要做多么好的人，但我们不能做这么坏的人。我不会跟你说百万人大于我的朋友这种话，但我会说，他们本来会没有事的。」

「你责备我没有底线？」

「不。」格温温柔的笑了下，「为了朋友没有底线，恰恰好说明你是个真正的【人类】.人所认知的【人】，并非是这些数字，而是自己身边的同伴。我只是在责备自己，若不是我过于软弱，我或许会同意你的这个方案;若不是我太过于懦弱，我就不会让你感到痛苦。」

「...」

格温偏开头：

「对不起。我无法认可你的做法。」

劳拉看向天花板，露出笑容。

这一次，格温从这个笑脸上看不到一丝笑意，只看见了某种称之为迷茫的情绪。

见到劳拉露出这种表情，格温觉得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