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阔活到如今,预感难有应验的时候。
偏偏一次,还真就应了心中所想。
只是此后,再无预感。
因为再有片刻,连小命都没了!
清净地衣内,解意符符意肆虐。隐形被破,金乌派弟子无所遁形,面对突然降临的漆黑,完全是懵的。
我是谁?
我在哪儿?
发生了什么?
猜不出有什么打过来,不知道攻击来自哪个方向,更不确定什么时候遭殃,金乌弟子瞪大双眼,只得一片漆黑;惊惶嘶吼,却听不见任何声音;舞动兵器,划伤彼此也不管不顾。
视听被禁,所以看不见听不到。
元气被封,所以灵力运转不开。
唯一的知觉,便只剩下……痛。
对黑暗与未知的恐惧弥漫开来。
像螃蟹的,贴壁横行。
像王八的,趴地龟缩。
像老鼠的,蹑手蹑脚。
至于宠渡,便只能用两个词来形容。
如鱼得水。
似虎归山。
想在清净地衣内占据主动,便首先要能“看得见”。而宠渡正好有这个优势,仗着神念的加持,将十四人的位置、神态及动作了然于胸。
与此同时,在黑暗之外,循迹而至的猎妖客先后赶到,藏在林间翘首观望。
当中不乏识货的,一见那“黑灯笼”脱口惊呼:“清净地衣?这、这是法器啊!谁这么大的手笔?”
“还能有谁?”
“‘聚宝盆’弄的?”
“说不定就是从金乌派偷来的。”
“也不晓得他到底取了多少宝贝。”
“赶紧呀。不然这小子把法器都用了,咱们抢到袋子还有屁用?”
“你着急你上啊。”
众人这厢议论,那边“黑灯笼”里也热闹非凡。
衣袍碎裂的声音,重摔在地的声音,刀剑破皮入肉的声音,骨头断裂的声音……伴随而起的,是闷哼、哀呼、凄嚎、惨叫、咒骂……
声声刮耳,句句揪心。
那重摔在地的,仿佛是自己的身子。
那刀剑划破的,仿佛是自己的皮肉。
那咔嚓断裂的,仿佛是自己的骨头。
这当中的苦痛、无助与绝望,仿佛都落在自己身上,外间的猎妖客浑身发紧,所有人心中都翻滚着同样一个念头。
——此人若活下来,必行报复。
——老子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
由此带来的恐惧与忌惮,按说该生出退意,但在人多势众的当下,却反而——也只会浇灌愤恨与决绝。
同行的猎妖客两两互望,虽不曾言说,却从彼此的眼神与脸色中,读出了与自己同样的想法。
悬赏可不要,宠渡必须死!
之前对宠渡有多么不屑,而今内心就有多么震撼,猎妖客纷纷蒙上面巾或是乔装易容,只为不被记住长相,以免去宠渡日后可能的报复。
这期间,“黑灯笼”渐渐散了。
晕的晕伤的伤,金乌十四人尽数倒地。
宠渡以牙还牙,把申阔一剑穿肩,仅剩剑柄在外。申阔被钉在地上,跟只王八似的,疼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劝过你别蹚浑水,非是不听呢。”宠渡淬一口血水,“剑还你……再不长教训,可别怪小爷手辣。”
宠渡旋身远去,到底不曾下杀手。但在申阔看来,这是宗门的威慑,是靠山的庇荫,是自己的胜利。
“贼畜生!”申阔怒极反笑,“怎不把爷爷杀了,还是怕了么?哈哈哈哈……你且记着,只要板儿爷还有一口气,定叫你生不如死悔不当初。”
怕?
不存在的。
小爷留你,还有大用。
宠渡渐行渐远。
“怂包,”申阔吐血狂笑,“你给老子等着。”
“唉,非得让小爷把话挑明了么?”宠渡止步回眸,嘴角上扬,望申阔露出一个很诡异的微笑。
“再跟来的,”宠渡接着环顾四周,中气十足一声喝,“死!”
“这话明显不是对老子说的……”申阔面色顿滞,“难道又漏算了什么?”
先前刚出清净地衣,还有些眼晕,此刻适应了自然的昏暗,申阔放眼四顾,正见几名猎妖客手握兵器走上前来。
而四周的树林里人影幢幢,不知潜伏着多少“黄雀”。
江湖上,即便再不入流的势力,也多少有些底蕴。
散修之辈,往往势单力薄,自然能不招惹就不去招惹;但万一惹上了,无不千方百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宗派子弟往往有恃无恐。
金乌派好歹是二流宗门,的确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