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命悬一线(1 / 2)

天守阁外空旷的广场上,恶奴弥守正一脸嫌弃地盯着自己的同僚,“螺呪罗,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我还以为像你这种人说喜欢她只是一时冲动,看样子,你还真是对她动心了?简直可笑。”

“她不会有事吧……”螺呪罗没有理会他的鄙视,抬头仰望着壮丽的天守阁,嘴里还喃喃自语着。

“你说什么?”恶奴弥守一怔,他刚刚没能听清对方的话。

“陛下应该……不会杀了她的,对吧?”螺呪罗转身看向他,眼中满是急切,仿佛期待能从他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这种事恐怕不好说吧。我奉劝你不要揣测圣意,那可是大罪。”恶奴弥守微微蹙眉,“至于她能不能活下来,我觉得关键不在陛下,而在她自己不是吗?”

“……”螺呪罗听闻便愣住了。

“纵使陛下宽宏大量,有意招揽,也得她自己肯领这个情才行。”恶奴弥守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还是想开点吧,这种事根本不是你能左右的。”

“不……这样不行……”螺呪罗下意识地摇头,他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转身就想返回谒见厅。

“你可省省吧!”恶奴弥守觉得心好累,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朱天已经背叛,四魔将本就只余三人,而那唖挫此番出战伤得不轻需要休养,如果螺呪罗再不慎得罪主上,不说别的,左右近卫府的所有公务到时全都会压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恶奴弥守就算再如何勤勉,也不想当这样的冤大头,于是他打定主意一定要阻止失去理智的螺呪罗继续犯错,“你就算去了也只是添乱罢了,无论是陛下还是她,谁能听得进去你的话啊?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螺呪罗本来还想再争辩几句,可就在这时,天守阁里忽然传来不小的动静,许多卫兵和女官慌乱奔走,还有人大声呼喊“御医”,场面显得异常混乱。

“里面……发生什么事了……”看到这一幕,螺呪罗只觉得手脚冰凉,心慌不已。他用力挣脱了恶奴弥守的阻拦,毫不犹豫地选择折返。

谒见厅里,阿罗醐突如其来的咆哮声震得整个大殿都在颤动。而躺在地上的辉夜已然不省人事,银色的长发浸润在血泊之中,渐渐被染成了可怖的暗红色。

就在刚才,女孩在众目睽睽之下举刀自尽,一瞬间竟然让阿罗醐产生了幻觉。他的眼前飘洒着漫天的血花,仿佛又找回了肉身一般,手里握着刀,刀身滴着血,整个人踉踉跄跄地走进一间昏暗的屋子。在那里,一个黑发女子正独自坐在榻上,听到他进来,她缓缓转过身,却面容模糊难以辨认,只能看见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哀与怨恨。她看上去已身怀六甲,薄薄的单衣遮掩不了腹部明显的隆起,却一句话都不肯说,只是拿起案上的匕首,当着他的面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如此相似的一幕,持续千年的遗恨,让阿罗醐心里忽然迸发出一个强烈无比的念头:不能让她死!他决不能让这个丫头死在这里!

千钧一发之际,他来不及控制她的行动,只能用妖邪力去撞她手里的那把刀。紧接着,血花四溅,女孩的身体倒下了。阿罗醐不确定刚才的干预是否能让刀子避开要害,但他已经尽力了。至于她能否活下去,只能靠医官的本事了。

被匆匆召唤而来的御医们战战兢兢地正要行礼,却被妖邪帝王给高声喝止了,“赶紧去救活她!若是让她死了,你们就都给我提头来见!!!”

御医们听闻大骇,抱着医箱连滚带爬地来到女孩身边,紧张地对她进行救治。而在他们身后,几个医女正小心翼翼地端着水盆、白布等,十分熟练地侍奉在侧,还时不时膝行上前,为医官传递物品。

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大殿,阿罗醐心中的震惊与气愤久久难以平息。为什么……那时的她也好,现在的这个丫头也好,明明都是弱女子,为什么宁愿有勇气选择死,也不愿追随于他……为什么迦雄须这个伪君子只要满嘴仁义道德,就有那么多懵懂无知的人类替他卖命……这公平吗?这不公平!

阿罗醐的内心产生了深深的不平衡,在他极度的自负之下,其实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影。他转过头,冷冷地看向那三个依然呆立着的人类。他们显然对这里发生过的事浑然不觉,眼中无神,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放过这家人吧……”

阿罗醐想起女孩自尽前对他说过的话,心中的挫败感更甚从前。她明明应该把他们当成仇人才对,就算杀人这种事她下不去手,又有什么必要用自杀来保全他们?要不是因为这几个低贱的人类,他也不至于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好不容易到手的筹码,决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

月公主,你就这么想死吗,我不会让你如愿的……看到医官们已经准备剪开女孩的上衣,为她拔刀止血了,出于自己的帝王身份,阿罗醐自觉选择了回避。他回到清凉殿,看着格子窗外的景色,在心里暗自较劲道:小丫头,我就不信你没有软肋。来日方长,你总会有来求我的那天,不信咱们可以走着瞧!

想到这里,他唤来了一名近卫,吩咐道,“你现在立刻回烦恼京,去内侍司传我的口谕给藤原尚侍,让她把迦游罗安排过来。”

***

“辉夜——!”不知过了多久,征士从昏睡中猛然惊醒,径直坐了起来。

“征士,你醒了?”负责照看他的伸立刻走了过来。为了避雨,大家一起把受伤昏迷的征士挪进了御苑里的这间小屋,还从结界袋里找到毯子给他盖上。

“……”征士缓缓看向伸,急促的呼吸还没有平复,额发也被冷汗给浸湿了。就在刚刚,他梦到了辉夜。梦里的女孩流着泪,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要和他说些什么,他却一个字也听不清。就在他想要上前把她拉回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忽然向后倒了下去,胸前的衣衫瞬间被鲜血染红了……

“你之前受的伤不轻,现在……身体感觉如何了?”伸不敢在他面前贸然谈辉夜的事,只能先找一个话题过渡。

“还好……”征士感觉胸口还在隐隐作痛,但现在最让他难受的并不是身上的伤。他坐了一会儿,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想要自己起身。

“慢点。”伸立刻弯腰扶了一把,还觑了一眼对方脸上的表情。他知道征士一直是个内敛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多年潜心修行之下,心志坚定更是远超常人。如今他虽然看上去情绪稳定,但伸很清楚,压抑痛苦只会比发泄出来更加难过。

“大家都在外面吗?”征士神色如常地问他。

“对。”伸说道,“你想现在去见见他们吗?”

“嗯。”征士应了一声,和伸一起走了出去。

“……”看到两个人结伴出来,外面忧心忡忡的众人先是一怔,随后脸上都露出不自然的表情。眼下这情形,该怎么安慰征士才好呢?虽然大家认识的时间还很短,或许还不够了解他和辉夜之间的事,但都知道他们二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现在女孩被妖邪带走生死未卜,征士一定觉得心如刀绞吧。

就在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时,辽第一个走上前,用力拍了一下征士的肩,用非常坚定的语气说道,“别担心!她不会有事,我们也一定能救出她的!”

尽管辽不是五人之中最聪明的,也不是最沉着冷静的,要论铠甲威力或许也比不过秀,更无法像伸一样把团队里的每个人都关照得很好,但他的赤子之心,他的“仁”之心感染了身边的所有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将他视为精神领袖,围绕在了他的周围。

“谢谢,辽。”得到他的鼓舞,征士心中一暖,握紧了对方放在他肩上的手。

“喂,征士!”这时,秀也端着一个饭盒走了过来,送到征士面前严肃地说,“这是大姐头留给我们的食物,你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救她!”

“秀……”这大概是只有秀才能想出来的安慰方式吧,征士伸手接过饭盒,看到里面大小不一的饭团,这是烹饪技能负分的辉夜少数能做成型的食物之一。

真的是……做得太丑了……你的手怎么能这么笨的……征士在心中默念着。

尽管每一次呼吸都是痛的,征士还是强忍着取出一个饭团,缓缓塞进了嘴里。除了深深的苦涩,他的味蕾根本尝不出别的味道,但为了尽快补充体力,他只能逼迫自己一直咀嚼,然后全部都咽下去。

在过去的十余年里,他日复一日地接受祖父严格的训练,被教导在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地去应对一切困境。可是,他真的从未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失去辉夜。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很害怕?阿罗醐是否会残忍地对待她?这一连串问题,征士根本不敢去细想。他曾对她发过誓,以后绝不会再让她一个人,结果这一次,他明明就与她近在咫尺,却还是没能阻止敌人将她带走……

“辉夜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平安无事。”见征士默不作声地一口一口嚼着饭团,娜斯蒂递了一瓶水给他,“她把补给留给我们,就是希望我们能继续前进,团结一心打败妖邪界。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啊,征士!”

“我明白。”征士接过水,感觉那瓶子在手里的分量犹如千斤重。

“我不想泼冷水,但是……”这时,沉默许久的当麻开口了,“这是战争,敌人是残酷无情的,大家最好还是要有心理准备,她有可能已经——”

“当麻!别说了!”伸脸色一变,连忙开口阻止他。

“你小子!能不能说点好话啊!”秀也不高兴了,当麻这家伙情商也太低了,怎么可以当着征士的面这么乌鸦嘴。

“……”征士本人虽没有说什么,但脑海里莫名又浮现出噩梦中的那个画面:辉夜缓缓地倒在地上,她浑身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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