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寿宴(1 / 2)

今年的“天长节”恰好赶上十年举办一次的“算贺”(注:即整十的大寿),因此办得恢宏盛大,威赫仪严。执勤的近卫军都披上了华丽的阵羽织,广场上的舞者也皆是身材高挑,相貌俊秀的公卿子弟,伴随着雅乐翩翩起舞。

按照礼制,寿宴名义上是由储君举办,在紫宸殿设御座及公卿之座,內膳司呈上御膳,对诸臣皆有赐馔。席间,身份高的大臣逐个来到御前献上贺词并敬酒,因阿罗醐没有实体,饮酒这一环节便由辉夜代劳了。

“瞧你似有醉意,不妨去清凉殿歇息片刻。”眼前尽是京城盛世繁荣景象,又有优秀的继承人在旁,阿罗醐这次寿辰过得相当满意。想到义女今日颇为辛苦,他便主动提议她下去休息一会儿。

“真的可以去吗?”辉夜从凌晨一直忙到现在,久坐之后身体逐渐有些僵硬,加上又喝了酒,确实很想出去走走,散散酒气。

“迦游罗,你陪竹取去吧。”见她犹豫,阿罗醐干脆指派女官护送。

“那女儿暂且告退了。”辉夜见状也不再客气,行礼后便从侧面悄悄离席了。

今天的典礼相当正式,辉夜身为储君,按品大妆穿得臃肿,加上酒酣耳热,虽是冬日,贴身单衣却早被汗水濡得黏黏糊糊。离席之后,她捶了捶酸痛的后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殿下今日辛苦了。”迦游罗贴心地取出手绢,为她擦拭额上细密的汗珠。

“咦……”辉夜正要与她闲聊几句,忽然瞥见不远处一名近卫军低阶将领,感觉似曾相识,不禁问道,“你……是不是之前在广场帮我找来恶奴弥守的那位?我记得你好像叫……魉鬼?如今在御前守卫了吗?”

“末将惭愧!”名为魉鬼的妖邪立刻受宠若惊地单膝跪倒,“承蒙殿下谬赞,末将以卑微之躯得到了恶奴弥守大人的提拔,这才有幸在御前供职。”

“原来是这样,真不错~”辉夜抬手命他起身,“你的差事办得很好,得到提拔也是应该的,并非是我刻意抬举,不必谢我。”

“只是不知……殿下如何能记得末将?”见储君待人随和,魉鬼便也放开了。

“妖邪士兵都遮着脸,确实是有点难以分辨。”辉夜哑然失笑道,“不过,你的眼睛像是翡翠那样的颜色,所以我对你的印象很深。”

魉鬼正要恭维两句,忽然听得外面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于是提醒道,“殿下,左右近卫府的将军们要比试“骑射三物”了,您不去看看吗?”

所谓“骑射三物”,是指马上弓术“流镝马”、“犬追物”以及“笠悬”,在传统武艺中具有相当高的地位,通常只有在盛大的节日中才会进行比试。

“骑射啊……”虽然许久没有碰过弓,但辉夜毕竟背负着“狩猎女神”之名,一听到射箭DNA自己就动了。

“是的,拔得头筹者还会得到陛下的赏赐。”魉鬼继续说道,“那唖挫大人为了这次的比试已经苦练许久,应该是志在必得了。”

“那唖挫竟然还会骑射?看来是我小觑他了~”听到那个讨厌的家伙,辉夜先是阴阳怪气了一番,而后问道,“恶奴弥守他们不去争一争吗?”

“殿下有所不知。”魉鬼上前两步,像是怕隔墙有耳一般,压低了嗓音说道,“历年的“骑射三物”都是鬼魔将朱天拔得头筹,其余三位使出浑身解数皆难以撼动。如今他叛离妖邪界,少了最大的竞争对手,那唖挫大人便看准了这个时机。而螺呪罗大人更善于谋略,向来不在武艺上用心。恶奴弥守大人自升任左大将后,除了练剑便没有空闲时间了。因此,末将才推断那唖挫大人定能拔得头筹。”

“原来如此……”辉夜缓缓点了点头,忽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朝魉鬼招了招手,示意他再靠近一些,“我需要你去帮我准备一点东西……”

“老臣已许久不见陛下,今日来迟,望陛下恕罪。”紫宸殿内,芭陀闷大师向御座之上的主人行礼致歉。

“无妨。”阿罗醐今天心情很好,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

“为何……不见殿下?”芭陀闷瞥见御座旁那个空空的座位,疑惑道。

“众臣敬酒,竹取薄醉,暂去清凉殿歇息了。”阿罗醐答完立刻岔开了话题,“大师入座吧,且看看三魔将的骑射比试。”

此刻雅乐演奏已停歇,魔将们皆换上了便于骑射的狩装束,头戴着萎乌帽子,腰挎革包太刀,骑着高大健壮的妖邪马,在场上显得威风凛凛。

鼓声骤响,那唖挫率先策马飞奔而出,手起弦响,一箭中的,引来一片喝彩。

“看来,他今天是有备而来了。”见此情形,恶奴弥守知道比试结果应该是没什么悬念了,转头对螺呪罗说道,“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我们是陛下的魔将,当着这么多权贵的面,就算输也不能输得太难看了。”

“我知道。”螺呪罗因为有心事,席间喝了不少酒,俨然已有了几分醉意。他的身子在马上坐得不稳,勉强才振作了精神。前段时间,橘尚侍的那番话无疑戳到了他真正的痛处,令他久久难以纾解。他下意识望向御座的方向,发现属于储君的那个位置竟空着,心头的失落感更重了。

两轮比试过后,那唖挫箭无虚发,轻松取得了领先优势。他自以为胜券在握,得意洋洋地驱动坐骑来到两位同僚面前,傲慢道,“今日承让了。”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恶奴弥守不喜欢他小人得志般的嘴脸,不甘示弱,冷冷地做出了反击。

“呵呵,是吗……”那唖挫只当他是在嘴硬,唇角狞笑一声,准备一鼓作气拿下最后的“笠悬”。可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清脆的马蹄声,随即便有一道银白色的影子如闪电般突入场中。不等众人做出反应,那白影反手抽出一支箭,优雅地引开长弓,“嗖”的一声,箭矢如流星般不偏不倚直中目标。

“什么人?!”居然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来抢自己的风头,那唖挫刚发出一声怒吼,就看到那不速之客折转回身,脸上赫然戴着一张白狐面具,浑身上下简直都写着“可疑”二字。他先是一怔,随后勃然大怒道,“近卫军!!!”

“那匹马……”螺呪罗骤然发现对方的坐骑似曾相识,立刻拉住也想上前的恶奴弥守,着急道,“你先别去,让近卫军也别轻举妄动。”

“难道……”恶奴弥守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立刻扬手制止近卫军的行动。尽管那唖挫下令在前,但近卫军最终只会以最高长官的指示为优先。

“恶奴弥守,你什么意思?!”没想到同僚竟会当众和自己对着干,那唖挫正要发火,却见那位不速之客一骑扬尘,径直向他疾驰而来。转眼间,那人已将三支利箭执于指间,拉紧弓弦,瞄准了他所在的方向。

那一瞬间,那唖挫差点以为对方想要刺杀自己,下意识做出了闪避的动作,在沙土地上翻滚了几圈。然而,伴随着箭矢划破空气的声响,神秘之人已然侧身,几乎在同一时间命中了远近高低各不相同的三块小木板,表现令人瞠目。

场下的宾客并不知道此人是谁,只当是刻意安排的表演,顷刻间掌声雷动。

“殿下威武!!!”螺呪罗忽然大喊一声,他此刻十分确信那位骑着雪驹的不速之客必是皇女无疑。当初妖邪界入侵人间之时,皇女曾去他的临时府邸做客,在府中女眷组织的“小弓之会”上展露过一手精湛的射术。

“诸位将军弓马娴熟,孤一时技痒,打扰了。”见他认出自己,辉夜也不再装了,伸手摘下了白狐面具,露出芙蓉晓月般的面容。

“殿下威武!!!”见皇女揭开了面具,恶奴弥守立刻翻身下马,率领全体近卫将士向储君行礼,间接带动全场宾客起身附和,一时间犹如山呼海啸。

“……”芭陀闷坐在靠近御座的朝臣首席,看着这一幕,心中燃起熊熊怒火。那小丫头当真是诡计多端,以醉酒为借口耍这种花招,在文武百官面前出尽风头,个人威望想必又要更上一层楼了。那唖挫这个盟友属实是够蠢笨无能的。

“想不到竹取竟如此精通骑射,当真是惊喜了。”阿罗醐的语气听起来淡定,内心实则满意得不得了。当着这么多权贵的面,女儿技惊四座,给身为父皇的他挣足了面子。而她作为女性皇储所要面临的质疑与压力,今日之后定会减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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