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辽、伸(1 / 2)

山梨县近八成土地都被森林覆盖,可谓是野生动植物的乐园,但此刻有一只雏鸟并不安乐。父母外出觅食,它却不慎从巢中跌落到地面。因为没有长齐羽毛,它还无法飞起来,只能惊恐地在草丛里胡乱挣扎,发出无助的叫声。

“别害怕,我来救你!”就在这时,一个男孩循着叫声扒开草丛,发现了它。那个孩子看上去不过三四岁,有着乌黑的头发和明亮的双眸,可能是因为经常在野外玩耍晒太阳,他的皮肤呈现出淡淡的小麦色。

“唧唧唧……”小鸟哪里见过这样的“庞然大物”,顿时更惊恐了。

“你放心,我会帮助你的。”男孩小心翼翼地将雏鸟握在手里,生怕不小心伤到它。起身后,他仰头看着树上的鸟巢,犯了难。鸟巢距离地面少说有七八米,他还不会爬树,该怎么把小鸟送回家呢?

当他决定去找在附近工作的爸爸来帮忙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团白色的身影。男孩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一只体型庞大的白虎,离他不过数米远!

“哇——!”男孩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却不小心被石头绊住脚,跌了一跤。尽管自己摔得屁股疼,男孩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护着手中的小鸟。

那白虎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仿佛想要看穿他的内心一般。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白虎始终只是看着他,似乎并没有要进攻的意思。

“白虎……先生?”它会不会是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男孩在心中猜测着,也许它是被饲养员从小养大,所以才性格温顺,不伤人吧。

那白虎的确极通人性,听到男孩在跟自己打招呼,便轻巧地上前几步,走到了男孩面前,盯着他手里的雏鸟看。

“那个,我叫真田辽,很高兴认识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完全不害怕眼前的猛兽,还冲它咧开嘴笑了,“我家就在附近的森林里,你的家在哪里呀?你偷偷跑出来饲养员会不会着急呀?”

白虎发出一声低吼,犹如强劲的引擎一般,仿佛是在回应辽的问候。

“这只小鸟从自己家里掉下来了,太可怜了。”辽苦恼地看向树杈上的鸟巢,“我想帮助它,可它的家太高了,该怎么办呀,白虎先生?”

“嗷呜——”就在这时,白虎忽然张开血盆大口,把在辽掌心上瑟瑟发抖的雏鸟整个给吞了进去。

“啊——不可以——!”辽以为小鸟被吃掉了,情急之下抡起稚嫩的拳头,用力锤向白虎的头,想要逼迫它松口,把小鸟还回来。

谁知体格庞大犹如小山的白虎却有着极为灵巧的身法,它向后一跃,轻松地躲开了辽的进攻,随口再次长大了嘴巴,似乎想要让对方看清楚。

“唧唧唧……”小鸟竟然还安然无恙地呆在它的舌头上。

“咦……你……不是要吃它吗?”辽一时间有点懵,就在他不知所措之时,白虎忽然以十分矫健的身姿蹿上了旁边的大树,一口气便到达了鸟巢所在的高度。接着,它精准地控制着身体,确保自己不会踩断树杈,并将雏鸟送回了巢中。

“哇!你好棒呀!”仰头看着这一幕的辽不禁欢呼雀跃。

“嗷呜……”得到男孩赞扬的白虎一跃返回了地面。它注视了对方好一会儿,忽然再度走向前,然后放低了自己的身子。

“诶?你是……允许我骑在你的背上吗?”辽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他竟然可以骑大老虎,如果回去告诉爸爸,爸爸一定不敢相信这种事吧!

辽兴奋地爬上对方宽阔的脊背,像威风凛凛的骑士一般,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奇怪的是,在行进的过程中,附近的小动物见到白虎竟然一点儿也不害怕,白虎也没有伤害任何生灵的意思。

“辽——你在哪儿——”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然传来阵阵焦急的呼喊声。

“糟了,是爸爸!”辽立刻听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急忙叫停了白虎的脚步,翻身从它脊背上回到地面,“天晚了,我该回去了……白虎先生,谢谢你陪我玩!”

白虎回头看向这个小小的孩子,眼神中似乎有话想说。

“那个……请问你有名字吗?下次如果再见面,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嗷呜……”白虎自然是不会说人话的。

“白……炎……”不知为何,辽感觉自己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激动地问道,“你是叫白炎对不对?”

“嗷呜!”白虎又叫了一声以示回应。

“太好了!白炎!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辽开心地抱住对方粗壮的脖子,和它认真地道别,“那么我先回去了,再见了,白炎!”

于是,他挥了挥手,转身朝着父亲呼唤的方向奔去。

而名叫白炎的生灵,正以一种十分欣慰的眼神目送着辽,直到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这片广袤的森林中。它站在原地静静地呆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之后才转过身去,缓缓地消失在了草丛的深处。

***

山口县的萩市,盛产一种非常著名的陶器,名为萩烧。传说当年毛利辉元把从朝鲜带回的李朝陶工安置在此地,并建起御用窑口,用于烧制贡品萩烧。萩烧的胚土采用大道土和金峰土,这两种粘土经过一定比例的调配,非常有可塑性,还十分耐火。柔软疏松的胎质不仅有利于保温,在人手捧茶碗时还能阻隔高温。同时,也因为柔软的土质和高吸水性,常年使用后会使茶碗色彩发生变化。茶道中素来就有“一乐二萩三唐津”的说法,可见其价值。

转眼数百年过去了,毛利家族的后人依然在萩市经营着萩烧的窑口。然而,这一代的家主英年早逝,使得整个家族的重担都落到了他的遗孀身上。这位夫人不仅要照顾一双未成年的儿女,还要经营萩烧生意,维系整个毛利家族的稳定,以至于积劳成疾,刚到中年就患上了冠心病。

“妈妈,您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在祖宅里,毛利夫人因为胸痛躺在床上,她的幼子正趴在床沿一脸担心地看着她。男孩刚满四岁,本该是活泼好动、无忧无虑的年纪,可因为夫人一向身体不好,使得他十分懂事,很会照顾人。

“没事的,伸,躺一躺就好了。”夫人右手按住心口,每次劳累过度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心脏不舒服。她也知道自己的病需要好好保养,但家族的事务更要紧,若是完全置之不理,不仅下一代家主的地位不保,这个延续至今的古老家族恐怕也会因为族人彼此争权夺利而变得四分五裂。

“妈妈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饭团吃好不好?”名叫伸的男孩自告奋勇道。

“伸……你什么时候……”夫人又是感动又是难过地看着儿子。

“我平时看过妈妈和姐姐做饭,在幼儿园老师也让我们试过……”伸的脸上微微一赧,“您现在身体不舒服,就让我去做饭吧,好不好?”

“好,你去吧……在厨房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夫人挤出一丝微笑,同意了。虽然命运夺走了她的丈夫,还把病痛与劳苦加诸于她。但能有这样懂事的孩子,她已经觉得此生无憾,再辛苦付出也是值得的。

得到表现机会的伸很开心,一路小跑着去了厨房。他第一步选择淘米煮饭,接着开始准备包在饭里的馅料。只见他用小刀把梅子干里的核认真地去掉,放在盘子里备用,随后架起小锅,放入料酒、味醂、酱油、白糖,搅拌后开火加热。不一会儿,锅底出现密集的小气泡,他立刻加入刨好的木鱼花,翻动收汁。其实这些步骤和要领并没有人刻意教过他,都是他自己平日里主动要求帮母亲和姐姐的忙,一边观察一边悄悄记下来的。

阵阵香气扑面而来,伸关上火、装盘,又洒了少许白芝麻在里面。之后,他准备了一碗清水,还有盐和海苔。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后,伸打开电饭锅,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小心翼翼地用容器盛出。因为他年纪还小,身高不够,只能拿凳子搬过来搬过去,垫在脚下干活。可即便如此麻烦,也丝毫没有削减他的热情。

终于到了捏饭团的关键时刻,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掌沾上清水,抹上了适量的盐。取米饭的时候,因为刚出锅温度很高,他的小手被烫得生疼,但还是咬牙坚持,学着大人的样子往米饭里加入馅料,捏出了三角形的饭团。

“我完成了!”大功告成的伸兴奋地挥舞双手,脚下却不小心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眼看就要从凳子上摔下来。

“当心!”一双手在后面及时将他扶住,是刚送货回来的姐姐佐代子。

“姐姐!”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伸立刻笑着邀功,“你快看我做的饭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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